《隐入尘烟》,一个诗意的名字,电影画报上一片黄沙背景,两个农民打扮的男女背靠着背坐着,神情木然。整个画面朴素得让人没有任何观看欲望。可看到豆瓣8.5的高分,以及网络上的一些造势之举,终究还是怕错过了,于是点开了一段2小时14分无快进的经典。
这是一部聚焦西北农村现实主义题材影片,根据男女主角的故事,我还是想把它的基调归入“爱情”的名下,虽然影片表达的内涵更为丰富。不过即便是爱情,“轰轰烈烈、你哝我哝、海誓山盟、激情难抑”这些爱情的日常标签也完全与这个故事没有任何交集。它平淡得不着痕迹,却将“爱”与“情”演绎得丝丝入扣,每一个片段,你都能咀嚼出真善美的光华。它用最质朴的原味,洗净人们心中浮华的尘埃,呈现出爱情最干净的样子。
男人叫马有铁,老实巴交的老光棍。女人叫曹贵英,不能生育,手脚有残疾且小便失禁。两个都是农村的边缘人,不光不被村里人重视,在自己家也倍受歧视。他们被家人丢弃垃圾一般撮合到一块。从此,用他们最笨拙的本能相互守护、相互依靠,演绎着无比动人的温暖与浪漫。
天冷时,有铁赶着驴车进城帮侄子拉家俱,贵英就用玻璃水瓶装上热水捂怀里等在村口,希望有铁回来就能喝上口热水。等呀等呀,水冷了又去热,热了又冷,来来回回热了五次才把有铁可盼回来。有铁心疼老婆在外面受冻等他,赶紧呵斥她坐上驴车回家。在田边的水坑里捉了鱼,有铁用报纸包好烤熟了,肚子上最好的肉递给了贵英。夜晚下起了大雨,夫妻俩半夜起来给土坯盖上摭雨布。风大雨大,盖好的摭雨布一会就被吹跑了,贵英急得哭,让有铁快护土坯,有铁却停下来细心地给贵英身上披好摭雨的塑料安慰她:“别哭、别哭,几个袋袋刮掉就刮掉了。你别淋雨小心感冒。”有铁去给承包户捐了三次“熊猫血”,贵英每次都担心得吃不下饭,一直守在有铁身边,眼神里满是心疼。夫妻俩辛苦种下的麦子丰收了,有铁用麦粒一颗一颗在贵英的手背上排好,种下一个花朵的印迹,笑笑地说:“给你种了个花,做个记号,你跑到哪里都丢不掉了。”他们一砖一瓦把自己的房子修好后,两人躺在床上,贵英也小心翼翼在有铁的手背上种了一个花。这便是这对贫贱夫妻的海誓山盟,这份浪漫在朴素、单调、困苦的平淡生活背景下,是那样的打动人心。如果你足够细心,这样让人动容的细节在影片中随处可见。
影片中夫妻俩相濡以沫的深情让人感动,而土里土气、老实巴交的有铁骨子里的善良、对生命的尊重、对土地的热爱以及对承诺的坚守则让人心生敬意。
他心疼旧房子折了小燕子找不到家,从废墟里把燕子窝捡了回来,安在自己的新家屋檐上;他心疼驴子拉货辛苦,自己从不坐在驴车上;有一次他手里的馍掉土上,贵英让他别吃了,他拍了拍说:怕啥呢?啥不是土里头生的?啥不是土里头长的,土都不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土么?他为承包户献血的时候没有要报酬却为一直以来歧视他的村里人讨要地租水费。
贵英给他送饭因为头晕掉进了桥头坐满了人的水渠淹死了。有铁没有哭,他默默地把结婚照上的图片截下来作为遗照挂在床头。他把所有的粮食卖了,还了年初欠下的种子和化肥钱,把跟了他大半辈子的驴放生了,甚至春天借了邻居的十个鸡蛋也记着还了。然后,他回到家,坐在床头吃下那个由他和贵英一起养大的鸡下的蛋,静静地躺下,颤抖的手紧紧拽着贵英用麦杆给他编的草驴。最后,镜头追着草驴尾巴上的麦芒,渐渐溶入远方金色的光里。影片没有说有铁的结局,不过案头上的农药瓶以及新建的土坯房被铲平,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去处。
影评中说,全剧不说苦,却苦出天际。全集不谈爱,却爱入血液。影片没有卖惨,也没有贩卖成功。它只是用真实地白描还原贫苦劳动人民最真实的美好与向往,连背景声大多都是自然界的鸡鸣狗吠、风声虫吟。缓慢细致、原汁原味,将一对朴实勤劳的劳动者夫妻刻画得震撼人心。他们卑微穷苦却被彼此珍视如宝、温柔以待。“早知道,嫁给你会那么幸福,拍结婚照的时候,我笑一笑就好了。”你是光,我追着你;你是尘,我伴着你,天崖海角,碧落黄泉,只要是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