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分。濛濛的细雨,竟也有些沾衣欲湿的温柔,抬眼处渐入枯黄的树叶,却又提醒着秋的苍凉。桂树枝头的淡黄,在雨里藏起了沁人的甜香,像冻住心情的油画,只有艳丽末了芬芳。
我是喜欢秋的,带着凉意的忧伤,有着大提琴深沉的韵美,耐人寻味。回忆总在秋日里溢出酒香,浓郁而悠长。
小时候的暑假也不是经常能留在外婆家的,因为外婆家没有适龄的小伙伴,又地处山腰,交通不便,实在勾不起我玩耍的兴趣,通常都是妈妈带着我住上几日,就会返回。但即便是那零散的几日,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记忆里最芬芳的一抹清新。
山腰处的房子,背面陡斜的山坡上有零星的茶子树和高挺的松树,门前除了一条细长的土沟和一小块平地,接着又是一个斜坡,斜坡上不再是茶子树而被种上了各色水果,有柿子树、板栗树、柚子树、枣子树还有桔子树等等,我大概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了。
秋日的早晨,总是被鸟鸣扰了清梦,而后就会听到棕色油光的板栗从树上的刺球里蹦出,砸在屋顶黑瓦上的脆,这是比任何闹钟都起作用的起床号。每每听到这样的声响,我会一滋溜爬起来,也顾不上洗漱,先到房前屋后,带着寻宝的激情,细细查找。也许是在一片刚刚飘落的叶子下,也许是在那条土沟里,也许是在柴垛旁,都能有惊喜的发现。那时,若是舅舅们在家,也会和我一起并肩作战,而后把收获都归入我的小口袋里。小兜满了,我才会心满意足地把满满油光的板栗全数倒入厨房灶台上煮着早饭的大铁锅里,这才能安心去收拾洗漱,满心等着早餐时香喷喷的板栗儿。
每次中秋的时候,外婆家最是热闹,舅舅和阿姨都会带着儿女们回家。那时的我也是最开心的,马上就能和几个表弟表妹找出各种好玩的乐子来,比如把蚂蚁搬家的路给堵上,比如壮着胆子跑到闲置的房间里捉迷藏,比如把外婆家的鸡赶得四处逃散,一副鬼子进村的模样……而后是外婆宠溺的嗔怪:“不准胡闹,这几个鬼崽子!”当然,有时也会有些小小的意外,比如和表弟在外婆的木板床上乱蹦,结果把弟弟的鼻子撞出血来,吓得哇哇大哭,惊慌失措……
晚上,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外婆会把一个又大又圆的芝麻月饼还有几个从椭圆的木质米桶里掏出来的带着“白霜”的红色大柿子放在一个高高的凳子上,然后点上香虔诚地跪拜。我们几个小孩子,呆呆在旁这看着,心思全在那凳子上的吃食上。那时,特别不喜欢吃柿子,不是因为它的味道不好,只因为我总是会弄得满脸满手还有裙子上都是红色的汁液,实在是有损淑女形象,觉得那样很不漂亮。所以在外婆拜祭的时候,我更关注的是那个像月亮似的芝麻月饼。那是记忆里最好吃的月饼了。
年复一年的中秋,外婆已经不在了,外婆家的那一处房子也只剩残垣断壁。而那些关于外婆和外婆家的所有记忆却是如此鲜活和清晰,在这个秋日的早晨,在一阵携着细雨的风里,润湿了我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