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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事
发布时间:2016-04-14     作者:xqf       来源:      分享到: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远外的景也变得模糊。我在大雨包裹的空间里,享受着独有的静谥。每每在这样的时候,我的思想就开始自由地发散开来……
每一次旅行,我都能满载而归。带回来的,不只是各种有形的物件,更多的是收获的心情。这些收获里有很多都是旅途中拾捡起的别人的故事。
此次的丽江之旅,美好得想要盛放在玻璃瓶里,希望在久远的岁月里保存如新,美丽、干净如童话一般。童话的记忆里鲜活着一些人,他们在不一样的世界、有不一样的经历、创造不一样的精彩,却那么偶然而神奇的相遇,聆听彼此的故事。有的也许是为了放下,有的也许是为了怀念,有的也许是为了分享,而有些或许只是简单地想要在陌生的地方与陌生的朋友说说而已。这便是丽江的天空下,除了艳遇和美景之外,更令人心悸神摇的地方。
大姐的故事就是这样听来的,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傍晚,一家简陋的小餐馆里,一张小小的方桌前,慢慢铺开……
其实大姐的年龄是可以叫阿姨的,她的儿子也已经有二十多岁。但大家都乐意亲切地叫她大姐,因为她开朗的个性,也因为她看上去确实很年轻。
与大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到达丽江的第一天早晨。坐了一夜的火车,洗过澡,我推开客栈精巧的雕花木门,清晨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满是花草的院子里,清澈透明,空气中弥漫着干净清新的味道。大姐和她儿子从对面阁楼上走下来,东北女人典型的高大身材,在阳光下皮肤显得白晰细腻,齐肩短发,一身黑色、质地考究的民族风宽松服饰,一双绿色绣花鞋,整个人精致优雅。她的儿子跟在身后,衣着嘻哈风,头戴一顶黑色平沿棒球帽。儿子时尚,母亲高贵,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优越,养尊处优的范。冷漠、清高、疏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这是大姐给我的第一印象,而事实证明没有经过论证的主观臆想往往是片面而失实的。
那天,小餐馆的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客栈里几个拼餐的朋友围着餐桌坐着,天南海北的边吃边聊,不记得是如何牵起了话头,大姐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儿子十五岁之前,她确实是养尊处优的。每天工作轻松,余下的时间就是打牌、美容、喝茶、逛街,十指不沾杨春水,典型的少奶奶生活。老公把她宠得像童话里的公主,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幸福单纯得像个孩子。也许,这幸福让老天都有些嫉妒吧,突如其来的车祸,将这份幸福撞得四分五裂,碎得没了声响,大姐的老公成了植物人。儿子在奶奶家上学,正值初升高的关键时期,她无法预料正值青春期的儿子受到这样的打击会有怎样的过激举动。于是对儿子隐瞒了车祸,想着瞞过两个月等儿子考完高中再说。说到这时,坐在身边,如今已二十四岁的儿子,低垂着头,沉默着,与平时嘻哈打闹的调皮模样判若两人。母亲的话仿佛又将他拉回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分明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沉重。大姐继续说着,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一些煽情的哀伤。薄薄的唇,微微上扬的唇角,细长的眼,浅浅的鱼尾纹,眼神中却是淡淡的平和,仿佛她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
对于一个一直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女人来说,这场变故的打击可想而知。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家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了大姐一个人身上。一面,床上的丈夫需要治疗和不离身的照顾,一面,儿子上学还需要花钱。人们都在猜想,她一定会放弃老公和孩子,趁着年轻再嫁。现实的压力让人绝望,对于女人而言逃避似乎是最快摆脱痛苦的方法,即便如此大家也认为无可厚非,毕竟她曾是那样一个被呵护着的女人,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风雨。但大姐终究选择了面对,而且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她把原本可能会是凄风苦雨,愁云惨淡的生活,过得明媚温暖、阳光灿烂。她就像一轮太阳,用乐观和坚强,为家赶走了阴霾,让儿子和身边的亲人感觉不到压力和负担。
整整五年,大姐一个人扛下了照顾丈夫的责任。每天按时给丈夫全身按摩,翻身擦澡,陪他说话,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各种营养流食,保证营养供给。长期卧床的病人是很容易长褥疮的,但在大姐的精心护理下,她的丈夫即便躺着也是干净体面的,从没有长过一次褥疮,衣服也总是干净整洁。为了节省费用,在家方便护理,大姐还跟护士学会了注射和针对植物人病人的基本急救。遇上家里处理不了的情况,也都是大姐自己把一百多斤的丈夫背上车,然后自己开车送丈夫去医院。大姐说,这种情况太多了,不好每次都麻烦别人。
那次车祸在她丈夫头顶留下一个巴掌大的窟窿,经过多次手术,终于在窟窿上补了一块钛合金。可是,钛合金它再贵也只是金属,遇冷则冷,遇热则热,光光的在头顶上可不好受。于是,可爱又聪明的大姐,做了一件让人惊叹的事。她把丈夫头发留长后,全都往上梳,满满地盖在了金属脑壳上,然后再把金属脑壳上的那部分头发全都染成了黄色,可以想象一下那会是怎样一种温馨而搞怪的模样!说起这事,大姐自己也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些。她说,后来丈夫过世了,那块钛合金的脑壳她一直留着,就当是一种陪伴吧!大姐说完这些,脸上始终是一副举重若轻的平淡,带着微微的笑。而我的心情,却在这笑里,波澜起伏。很难想象,面前这个女人,在经历过那样一段生活的打击和磨难后,却丝毫没有抱怨、哀叹,依然优雅、平和。她将过去的经历绘成岁月的故事,轻轻翻过,只在生命中留下记忆,酝酿出厚重的芬芳。
雨渐渐小了,望着窗外一片染满绿色的湿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如同大姐的故事轻轻放下。书上说“再平凡的人生,都会被故事填满”,那过往的人生里,你藏下多少故事?未来的岁月又有怎样的故事在等待书写?那些故事里的事,是否会是期待中的模样?我找不到答案,也许明天,又或许明天的明天,总会揭晓吧……